Transcript 西藏(1)
神山中的神山~~岡仁波齊 藏族人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轉一 次神山岡仁波齊峰，我很幸運的多了二 次。 幸運兒是我 一開始我實在不明白，岡仁波齊峰這座 神山祂到底有多神？值得藏族人如此大 費周章地，把拜見岡仁波齊峰做為終其 一生的目標，甚至是拚了性命前往？為 了一窺祂的真面目，查閱了許多相關文 獻記載，才知此山大有來頭…… 藏語的「岡仁波齊」意為「寶貝雪山」 或「雪聖」，梵語意為「神的天堂」， 印度語稱祂為「凱拉斯」。祂橫亙於崑 崙山脈與喜馬拉雅山脈中間，座落於阿 里地區普蘭縣境內，為岡底斯山脈的主 峰。岡仁波齊峰高僅海拔6656米，以高 山連綿不絕的西藏而言，排不到前三名。 但由於攀登不易（至今未有人攻頂成 功），再加虔敬的宗教信仰、各種的禁 忌及傳說，使祂披上了一層色彩神秘的 面紗。 轉山的藏人 讀了一肚皮有關神山岡仁波 齊峰的資料，塞滿了一腦殼 西藏神鬼傳奇的故事，總該 親自走一遭，去會會那些西 藏神仙們吧！其中最令我心 動的是，轉神山一圈，可洗 盡一生罪孽；轉十圈，可在 五百輪迴中免受下地獄之苦； 轉一百圈，今生可以成佛生 天。而在午馬年（釋迦牟尼 佛的「本命年」）轉山一圈 等於轉了十三圈。怪不得 2002午馬年第二次拜訪神山 時，人多的離譜，原來大家 都想「撿便宜」！ 在藏人眼中我應該算是幸運 兒吧？1999年轉了一趟神山 不過癮，2002年又因正值藏 曆的午馬年，放下手邊一切 大大小小的事兒，再次遠征， 踏上這人間淨土。 準備轉山的東西 第三次與祂相會是2007年，熟識的朋友都笑 我有自虐的傾向。拜了三回兒神山，依藏人 的說法，轉了共十五圈。伙伴們笑說：「你 今世已無罪，又可在五百次輪迴種免受地獄 之苦！你儘管去殺人放火、搶偷搶拐騙吧！」 西藏有金字塔？ 這座岡仁波齊峰為何大名頂頂如此有名？只因祂在佛教徒心中，是被稱為世界中心的 須彌山。據說須彌山是佛祖釋迦牟尼的道場，在印度教中祂又是溼婆大佛的殿堂。原 本是「須彌山」只是一個傳說中的虛幻世界，可是人們為了心中的精神象徵，有個真 正的寄託之處，於是將岡仁波齊峰幻化為人們心中的神山了。 其實在西藏境內，許多山峰都被神格化了，而其中的岡仁波齊峰最為特殊。祂被各種 教派共同奉為「萬山之王」。 在西藏拜訪了不 少藏族人，他們 的家中的佛龕上 大都將岡仁波齊 峰的相片與佛像 一起供奉。因此， 岡仁波齊峰不僅 是一種大自然的 美，祂也是人們 虔誠信仰的一種 表徵。 神山岡仁波齊峰不僅僅是精神之山和信仰之山，在藏族人心中祂更是一座「文 化山」，為何又被人們稱為是文化之山呢？只因祂融合了青藏高原與南亞次大 陸的文化，並經過數千年光陰的洗禮不斷累積而成的。迄今有四種宗教共尊岡 仁波齊為神山，這四種宗教分別為：印度教、耆那教、苯教，以及佛教。這四 種教派的教義中，岡仁波齊山被稱為萬神殿，有數以億計的教徒尊奉祂為世界 中心，並虔誠信仰祂。 有人形容岡仁波齊峰的外觀是：「山形如同橄欖，直插雲霄，峰頂如七彩圓冠， 周圍如同八瓣蓮花圍繞，山身如水晶砌成，所謂的玉鑲冰雕亦不過如此。」更 有一些俄國的學者研究，認為岡仁波齊峰應該是一座「金字塔」。不會吧？埃 及的金字塔怎會千里迢迢地跑到這裡？難不成當年它們玩躲貓貓時，其一座跑 太遠，躲到西藏阿里，找不著回家的路了？開始抱持著問號，但是在第三次轉 山時，從不同的角度去仔細觀察，外型的確有那麼一點點像金字塔的味道，但 神山是由一整塊黑亮的巨石構成，埃及金字塔的造型與神山還是差挺多的。 西藏版的神鬼傳奇 其實岡仁波齊峰不只是教徒們的一個信仰寄託，祂也有不少動人的流傳…. 在一個口耳相傳的古老傳說中提到，神山頂上有一座勝樂輪宮，宮中供養了五百位羅漢， 他們分別在山腰的大大小小洞穴中修行。山腰下又有無數的慧空行母，專門負責侍候佛 祖，以及管理宮殿內的一切大小事務。數百年前，有位名叫阿底峽的孟加拉僧人，證實 了這個神話，有一天他到西藏宣揚佛法路經此處時，隱約聽到山上傳來陣陣的鐘鼓聲， 他猜想應是山上的五百位羅漢在休息吃飯。 自此，凡是到岡仁 波齊峰來朝聖者， 如有福氣，便可聽 到鐘鼓聲，無福之 人就沒機會啦。凡 夫俗子的我轉了三 次神山，每次都努 力豎起耳朵，但… 啥都沒聽見，唉~~ 另一故事更為動 人… 從前有一個名叫米 拉熱巴的人，生於 後藏拉堆地區，雖 然家境貧困，但向 佛之心十分堅定， 他聽人說，山南洛 扎有位大師馬爾巴 佛法高深。 為了拜師，米拉熱 巴歷經千辛萬苦， 來到洛扎。 他的誠懇感動了馬 爾巴大師，並將法 術傾囊相授。米拉 熱巴得到真傳，就 到神山岡仁波齊峰 的山洞修行。 米拉熱巴在神山岡仁波齊峰的山洞修行的某一天，有一個信 奉苯教名叫納若奔瓊的年輕人，學會了神變的法力之後，自 以為天下無敵，不可一世，找上米拉熱巴單挑。 二人第一次比賽未分勝負，納若奔瓊提議十五日後二人再來 一場攻登神山山頂的比賽，誰先攻上山頂，誰就可佔山為王， 成為神山的主人。米拉熱巴一口答應了。 過了許久，納若奔瓊才氣喘 呼呼精疲力竭地爬到目的地。 見米拉熱巴早已在山頂修行 羞愧萬分，一不留神滾下山 去。 從此，納若奔瓊滾對米拉熱 巴誠心悅服，甘拜下風，並 拜米拉熱巴為師，要求米拉 熱巴給他一塊地方修行，米 拉熱巴隨意在納若奔瓊滾下 山處附近的洞口一指，做為 他修行之處。 直到現在，岡仁波齊峰上還 留有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比賽當天清晨納若奔瓊手握單鈸，腰掛皮鼓，攻向神 據稱是納若奔瓊滾下山的痕 山頂。米拉熱巴見此情形，毫不理會，繼續對弟子們 跡，任冰雪如何大，都無法 講經說法。弟子們見米拉熱巴遲遲不動，焦急萬分， 將此深溝淹沒。山腳下的一 催米拉熱巴趕緊動身。等到講經告一段落時，已日上 塊巨石上，也留有單鈸與皮 三竿，米拉熱巴這時才走出洞口望一望，只見納若奔 鼓從山上砸下的痕跡。巨石 旁還有一個山洞，這便是， 瓊依然拼命繞山向上奔跑，便回過頭對弟子笑說： 「此人為無能之輩。」不久米拉熱巴裝束妥當，十分 納若奔瓊拜米拉熱巴為師修 輕鬆地走到了山頂。到達山頂見如此仙境，十分歡喜， 行之處呢！ 便在山頂打坐誦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轉神山一圈大約58公里，平均海拔高度超過5000米以上。最令人頭疼的是轉山的路只 能供人和動物行走，車輛無法行駛。沿途道路崎嶇不平，也無遮風避雨之處，也罷！ 就把吃苦當吃補。 藏族同胞可在一天之內轉完一圈，我們這些四體不勤的都市人，決定三天內走完全程。 在凜冽的清晨，大家備妥轉山所需的物品，吉普車將我們載到轉山的入口卸下東西， 開始這段旅途中最艱苦的行程~~靠自己的雙腳，來個「安步當車」，走吧！ 但當正式面 對這充滿挑 戰與未知的 三天，心中 還是忐忑不 安呀，不過 為了可以洗 盡今生罪孽， 不論如何都 得咬牙走一 遭。 馱工一家人 高海拔地區缺氧， 空手走路就又非 常吃力，如果再 背負一點飲水、 乾糧和相機就更 不得了。十分幸 運地，附近藏民 他們有組織的將 自家養的犛牛們， 租給轉神山的朝 聖者使用。因此， 我們決定找高原 之舟『犛牛』來 幫忙，看看必備 的東西還真不少， 一發狠我們租了 十多頭，馱我們 這三天轉山的活 命用品。 如：個人盥洗行李、帳篷和食物…，僅僅是整裝放上犛牛背， 又折騰了二小時。一大隊的人與犛牛真是浩浩蕩蕩呀！看了 看身旁的犛牛大哥大姐們，心想牠們幫人們馱東西轉神山何 止百圈？不知何時可成佛？如果逼我轉上一百圈，可能真的 要『立地成佛』，直奔西方極樂世界去也。 遺物！遺物？ 第一天的途步行程，算是開胃的前菜，大伙兒走得輕鬆愉快。但是第二天就不同了，忽上 忽下穿山越嶺不在話下，最令人今生難忘、讓人震撼的不已的場景，在第二天真實上映了 ~~ 爬上第三個達坂時，還來不及定下神喘口氣，就被撲鼻而來的詭異氣味嗆到差點窒息。 睜大雙眼勘查異味來自何方？被眼前的景觀嚇傻了。沒料到在這樣荒蕪之地，居然有 滿坑滿谷的『遺物』(人類遺留下來的衣物)？怪嚇人的！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內湖的垃 圾山。定定神，再仔細一瞧，不像是垃圾堆，反而像是人們有意留下的，因為看的出 來是有意小心掩埋的樣子。至於掩埋的物品呢？ 幾乎都可以 從身上找得 到，有T恤、 襯衫、毛巾、 手帕、襪子、 鞋子、褲子、 帽子…等， 族繁不及備 載。不過， 令我好奇的 是，沒事幹 嘛在這兒留 下一堆的遺 物呢？ 原來掩埋了一堆「遺物」的山坡地，當地人稱「石瓦插」。走到 此處，藏族人都會找一件自己貼身的東西，將它掩埋於此，這是 轉神山岡仁波齊峰的一個傳統。根據古老的傳說，只要在此處留 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死後他的靈魂可以直達天庭。另一種說法則 是，在這裡掩埋一件自己的貼身衣物，可將所有的厄運、霉運， 或罪孽，都隨著這件衣物的掩埋而離去，有祈福保平安的意涵。 真是一個十分有 趣的一個習俗， 所有的人正在七 手八腳紛紛找尋 自己身上可供掩 埋的東西時，我 發現居然有位年 老的喇嘛面對神 山，盤腿趺坐在 一堆『遺物』中， 口中唸著佛號， 不時又吹奏的法 螺，神情莊嚴而 肅穆，無視於周 遭的環境。當他 發現我在凝視著 他，笑笑地立即 打了三個金剛結 繩給我，祝我一 路平安。 雪花飄飄七月天 轉神山活動屬第二 天的行程最辛苦， 必須要連翻四個達 坂。爬完了前三個 達坂已經只剩下半 條命，當第四座出 現在眼前時，你會 恨自己為何吃飽了 撐著，花錢來此找 罪受！ 1999年爬到第四個達坂跟前，用殘存的力氣瞄了一眼，哇勒！這座「卓瑪拉」達坂的坡 度至少有45度，只要仰望就會昏倒，何況還要往上爬。伙伴們早就豎起白旗，紛紛爬上 犛牛背。本想放棄，無奈罪孽深重，不得不趁此良機來贖過。唉！革命尚未成功，只好 獨自繼續努力。 只怪膝蓋不爭氣，被自己蹂躪的新舊痕累累，醫師曾警告，再貪玩膝蓋就報銷了。無奈 事到臨頭不爬不行，只好「勸者諄諄，聽者藐藐」！果不其然爬到一半，膝蓋不聽話的 在裡面亂竄，護膝完全失去作用；心臟跳動失去章法亂了套，差點跳出嘴外；肺細胞似 乎像不定時炸彈，隨時準備爆破；腦袋則是來不及輸送血液，一片空白完全停止運作。 2002年第二次舊坡重爬，情況也沒改善，膝蓋痛到極品，淚水已止不住地狂飆。一位 藏人看我哭的可憐，問明原委，立刻掏出一個小罐子，倒了一些粉末在我的手心，告 知是祖傳祕方，吃下去膝蓋就不疼了。請問誰敢吃這成份不明的藥粉？正想拒絕，看 他一臉誠意，不忍他失望，牙一咬吞了下去，雖然並沒有因此而好轉，但藏人的熱情， 讓我感動不已。 2007年的夏天，是第三次來見神山老友啦！原以為會「習慣」這一切，怎知年老體衰， 心臟不按節拍亂彈、肺葉則是自個兒瘋狂抽慉，四肢完全失控，靠著死不認輸的個性 撐到山頂。正得意攻頂成功，怎知突然烏雲密布，刮起陣陣寒風，天空飄起了大片大 片的雪花，咦？怪了！七月雪？揉了揉眼，不相信自己所見，以為累到得了飛蚊症。 一查GPS（衛星定位儀），才知「卓瑪拉」達坂的海拔已高達5700公尺，這種高度夠冷， 天冷自然下雪！我還以為有人含冤待雪呢！(註：六月雪是竇娥冤的故事。) 成功屬於堅持到最後的人 這三天的風餐露宿，豈一個「苦」字了得！眼看苦行僧般的磨難即將結束，忽見一 位長者，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首，用「磕長頭」方式龜速前進，忍不住停下腳步，用 僅會的幾句藏語與他溝通，得知為了轉山他已走了八天，一路上幾乎沒休息，虔誠 之心令人感動，除了拍下他的身影，也將身上僅有的乾糧塞入他懷中，表達對他的 敬意。 在轉神山岡仁波齊峰的沿途路上，經常可看見絡繹不絕的朝聖者，尤其是2002午馬年 更是多到要排排隊呢！虔誠的藏人在轉山時，許多人都是用「磕長頭」的方式，前往 瞻仰祂的聖容。更有人是從康定、甘肅、青海等地徒步前來朝拜的。對信仰者而言， 可說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心願與最重要的事了。他們堅定的意志，讓沉淪在萬丈紅塵中 的我欽佩與汗顏。 姑且不論岡仁波齊峰的神話與傳說，我以為神山的存在是大自然不凡的創舉，更是老 天爺雕塑出來的一件偉大藝術作品。看過千山萬水之後，會被祂那種獨特的仙風道骨 姿態所迷惑；我想，誰踏到了西藏這塊土地上，誰就懂得神聖永恆的含義了。 【刊登於2010(99)年10月09日(六)「人間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