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nscript 第一講：神話學概論 - 輔仁大學西洋古典暨中世紀文化學程

輔仁大學西洋古典暨中世紀文化學程
西洋古典神話專題
第八講：陰性追尋二之二
〈丘比德與賽姬〉
2012年7月19日
©呂健忠 2012
大綱
一、前言
二、心理學的詮釋
三、阿普列烏斯的《金驢記》
四、身體美感大變革
五、愛情世界的夜海旅航
六、結論
七、陰性追尋的結論
一、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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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創造的末代成品
神話故事有定版的孤例
二十世紀異軍突起
阿普列烏斯 (Lucius Apuleius, c. 125- c. 180)
的浪子小說《金驢記》（The Golden Ass）
• 包含哪些童話故事和寓言故事的特徵？如
何判斷其為神話故事？
二、心理學的詮釋
• 佛洛伊德學派和榮格學派
• 艾瑞旭‧諾伊曼 (Erich Mann, 1905-60 )《丘
比德與賽姬︰女性心靈的發展》(1956)
佛洛伊德學派的詮釋
• 神話故事如何象徵佛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
所描述的特定現象︰性本能的發展與處理
• 主旋律︰女孩子的性焦慮，尤其是正要進
入青春期的少女
• 探討的重點對象︰死亡婚姻和野物丈夫
• 忽視賽姬的考驗和神化，也無視於構成神
話背景的文學脈絡
榮格學派的詮釋
• 依據榮格的原型理論，強調原型在個體
心理的發展與人格蛻變扮演的角色
• 探討的對象擴及賽姬的苦役、她的神化
和歡樂的誕生
• 主旋律︰陰性心理的發展
• 相關的洞識︰女性意識的發展，男性人
格陰性面向的發展，以及陰性意識的起
源發生過程
諾伊曼
《丘比德與賽姬︰女性心靈的發展》
• 榮格學派集大成
• 主旋律︰呈現兩性關係由性慾經性愛到愛
情的原型
• 以坎伯的單一神話理論為基礎︰追尋性與
愛、身與心、個人與家庭三方面都臻於和
諧之境
• 賽姬經歷死亡婚姻、意識覺醒、個體發展
的過程體現人類意識的起源與發展
芙蘭孜
《阿普列烏斯《金驢記》的心理學詮釋》
• 普遍忽視神話故事的文學文本
• 唯一的例外︰榮格學派的 Marie L. von
Franz, A Psych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Golden Ass of Apuleius (1970）
• 藉童話故事插曲闡明魯基烏斯甚至阿普
列烏斯本人的男性心理，特別是表現阿
普列烏斯的「啟蒙困擾」
• 主旋律︰〈丘比德與賽姬〉是關於神性
與人性結合無間的原型故事
注解奧古斯丁的改名
• 文學與宗教可以相輔相成︰以神話的觀點描述伊
希絲透過啟蒙儀式引導魯基烏斯領悟神性
• 佛洛伊德學派強調性在魯基烏斯的生活扮演的角
色，視丘比德為性慾的化身
• 榮格學派強調丘比德發揮作用的心理關係，視丘
比德來去自如象徵魯基烏斯起初沒有能力建立深
刻的個人關係，後來經歷蛻變而與伊希絲建立起
關係，甚至皈依她的信仰
• 魯基烏斯改變信仰兼有雙方面的意涵
• 魯基烏斯和賽姬的關係？▼
三、阿普列烏斯的《金驢記》
frontispiece from
Bohn's Libraries 1902
edition of The Works
of Apuleius: a portrait
of Apuleius flanked
by Pamphile chaning
into an owl and the
Golden Ass
陽陰
氣性
沖追
天尋
的鑲
羅嵌
馬在
世
界
魯基烏斯變形為驢，
淪落紅塵，耳聞、目
睹又體驗「不足為人
之道」
Lucius & the lascivious woman
illustration by Jean de Bosschère
unusual Roman lamp
(circa 100-300CE)
seemingly showing a scene
from the Golden Ass or
Λουκιος η Ονος
(Lucios or the Ass )
伊希絲顯靈
The Epiphany of Isis▲
四、身體美感大變革
• 陰性原型的兩種形象：
• 維納斯敏於性感或配對
(《伊里亞德》5.429「尋歡逐
愛結姻緣才是妳份內的事」)
• 賽姬廣結善緣卻永遠覺得
孤單
• 《米羅的維納斯》呈現何
種形象？
Venus of Milos (130-100 BC) Louvre Museum
性美原則
• 神話世界從性崇拜發展而來的維納斯信
仰︰
• 豐產為美
• 美因為激發性慾而具有吸引力
• 性吸引力成為美神信仰的終極目標
• 性崇拜＝美崇拜 → 性神＝美神
• 性吸引力有助於異性培養感情進而滋生情
意 → 性與美之神身兼愛神
• 性愛美神▼
豐
產
為
美
Venus of Willendorf
(24,000-22,000 BC)
Naturhistorisches Museum
in Vienna, Austria▲
生以呈提
育繁現香
原殖大《
則為女維
主神納
要 斯
功 的
能 崇
的 拜
》
The Worship of Venus,
1519 by Titian
© Bridgeman Art Library
(Prado, Madrid, Spain)
賞美原則
•
•
•
•
•
現實世界從美崇拜發展而來的賽姬信仰︰
賽姬之美只限於吸睛養眼
美和性吸引力脫鉤
美的欣賞不需要具備感情的基礎
美感和性感可以不涉及情愛，甚至淪為純粹
的欣賞
身體墮落史
• 身體哲學化與宗教化
• 精神之愛：柏拉圖《會飲篇》
(Symposium) 主張美的作用在於激發心智
或心靈專注於精神價值的追求
• 《新約》原罪觀：人類因亞當而死亡
（〈哥林多前書〉15: 21-2）
• 奧古斯丁性罪觀：色慾結出知識果，性
為害自由意志
• 但丁：精神之愛帶來救贖，感官之愛使
人墮落
性感新視野
• 賽姬事件引發身體美感大海嘯，衝垮維納
斯的神殿
• 性愛美三位一體的信仰難以為繼
• 美感（對美興起賞心悅目的感受）取代性
愛（情意動而起慾念）成為欣賞異性的新
標準
• 性愛原則從此讓位給情愛原則
視覺美感取代觸覺美感
The Sense of Sight (1895) by Annie Swynnerton
性愛解離的悅己新現象
• 愛不再需要以肉體為媒介
• 現代性感觀的誕生：為欣賞而欣賞
• 「女為悅己者容」的新定義：美容可以
只為取悅自己，身體美感可以穿透衣服
的包裹，不像維納斯一貫訴諸裸體美
自不騷「
上悅
重勝擾乘
啊打，坐
海己
！，才地
新
新
」人怪鐵
聞現
狼。，
為象
大地穿
戰鐵成
證
，狼這
姑較樣
娘多，
，，不
請打被
「要清涼，不要色狼」、「我可以騷，你不能擾」
五、愛情世界的夜海旅航
• 賽姬接受歷險的召喚：
• 在愛情的世界，愛神就是命運
• 不是主動回應命運的召喚，而是被動接受
命運的安排
• 婚禮＝葬禮：死亡婚姻
• 和珮塞佛妮一樣遭遇搶婚、嫁給死亡
• 接受死亡婚姻就是接受歷險的召喚
賽姬的死亡婚姻
The Wedding of Psyche (1895), Edward Burne-Jones
愛樂園
• 一切為愛樂所擁有，
一切為賽姬所享有
• 神話樂園的通性︰
極樂的假相，因無知
而純真而歡樂
• 性的誘惑足使人渾然
忘我而盲目
• 愛樂園和伊甸園有何
不同？
Psyche Entering Cupid's Garden
(1904), John William Waterhouse
樂園的誡令
• 〈創世記〉2.16-7︰善惡知識樹的果子不可
以吃，吃了必死無疑
• 第一誡：除了耶和華以外，不可有別的上
帝
• 丘比德禁止賽姬窺探他的真面目，要求盲
目的信任
• 「引人下地獄的天國」︰物慾、性慾都能
充分享受
慾反丘
內映比
涵什德
與麼和
意樣耶
識共和
形同華
態的各
？性自
別下
意的
識誡
、令
情，
Cupid and Psyche (1817), Jacques Louis David (French,
1748-1825), The Cleveland Museum of Art
禁錮靈魂的
無明樂園
•
•
•
•
Eros＝ Amor ＋ Cupido
愛樂＝德阿摩＋丘比
情慾＝愛＋慾
賽姬＝Psyche ＝靈魂，
蝴蝶
Cupid and Psyche (1891)
by Annie Louise Swynnerton
Oldham Art Gallery & Museum,UK
有賽
何姬
意的
涵表
？情
「身
愛處
樂無
」明
何樂
在園
？
Cupid Kissing Psyche (1798)
By François Gérard
意識的覺醒
• 姊姊來訪喚醒賽姬最深層的恐懼
• 賽姬的姊姊＝她人格的陰影 (shadow)＝潛
意識中與自我相反的性格
• 決心反抗被死亡吞噬的命運＝決心尋求靈
魂重生的可能
• 陷入另一個無意識的囚牢：被姊姊給催眠，
「被安排」陷入魚腹
還丘
是比
摧德
花是
辣護
手蝶
？天
使
「「愛
丘賽
比姬弄
德」蝶
」既︰
既是
是蝴
愛蝶
樂又
又是
是靈
肉魂
慾
童這
話個
母故
題事
？還
有
哪
些
Psyche showing her Sisters her Gifts from Cupid
(1753, National Gallary, London)
by Jean-Honoré FRAGONARD(1732 – 1806)
聖寫為
像實什
畫的麼
的觀形
觀點體
點︰比
︰丘例
強比懸
調德殊
主是？
體童
價子
值神
Cupid and Psyche (ca. 1710), bronze,
by Giovanni Battista Foggini (1652-1725)
意違決
識背心
之無洞
光理燭
照的真
亮誡相
無令以
意之擺
識時脫
的 命
世 運
界 的
囚
牢
失樂園
• 打破禁忌的後果：遭受放逐，面臨死亡
• 被逐出樂園的死亡之旅
• 點燈看到愛神＝夏娃吃禁果：靈性甦醒的
門檻
• 跨出樂園，眼界大開，跨進時間的範疇，
「時光」可期
• 啟蒙儀式︰通過考驗以獲得清明的意識
走頭無路
怎麼辦
• Pan → panikos →
panic
• 陽剛衝刺使人一
時忘掉痛苦，耐
心等待卻是持續
咀嚼痛苦
• 陰柔原則︰事緩
則圓
Pan and Psyche (1872-4) by Edward Burne-Jones,
Fogg Art Museum at Harvard U
小這除
說則了
化神婆
的話媳
筆還衝
觸有突
？哪的
些母
題
，
向維納斯求情
Psyche appeals to Venus
有阿
何普
藝列
術烏
效斯
果安
？排
婆
媳
衝
突
的
插
曲
婆媳衝突
• 賽姬果然從神話舞台走進
現實世界
• 面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Psyche at the Throne of Venus (1833)
By Matthew Edward Hale
四苦役
• 第一件苦役︰整理各式各樣雜亂堆積如山
的穀粒和豆子
• 需要細心和耐心的分類工作
• 條理的基礎
• 第一件苦役︰蒐集一束金羊毛
• 蘆葦教導以柔克剛的門路
賽姬的心靈進一步成長
• 陽剛世界的競爭原則︰你死我活贏者通吃
• 陰柔世界的包容原則︰和平共存各取所需
• 第二件苦役的心理學意義：女性只需要適
度的陽剛性格
• 超越純粹本能、無意識的階段
金羊毛的象徵意義
• 「金身阿芙羅狄特」︰性愛的力量無堅不摧
• 《舊約‧雅歌》說「愛情像死亡一樣堅強，戀
情像陰間一樣冥頑」
• 〈黛美特讚美詩〉說愛的力量足以征服冥神
• 羊：沒有閹過的公羊，陽中之陽
• 追尋金毛羊皮：特洛伊戰爭以前最驚天動地
的英雄壯舉
• 賽姬從樹叢揀回羊毛，甚至不需要和羊打照
面
生命能量的本源
• 第三件苦役：用水晶瓶從惡龍守護的絕壁
飛泉裝冥河水
• 需要膽大心細觀照全局，臨深履薄鎖定目
標
• 絕壁飛泉是流貫陰陽兩界的生命之流，發
端於生命源頭的潛意識，匯流到生命的歸
宿
• 水晶瓶是生命水的容器，瓶身脆弱
• 從無意識吸取生命的能量必須適時又適量
前最
往後
陰一
間件
向苦
索役
取：
美
容
霜
Charon and Psyche (1883), John Roddam Spencer Stanhope
進一步強化陰性本體的陽性意識
• 打算跳塔自盡走捷徑，可是追尋之旅沒有捷徑
• 遠視界的高塔指示拒絕跛腳驢伕、冥河亡魂、紡
織女和冥后招待大餐
• 學會拒絕，避免重拾陰性本能，也就是避免重回
無意識的世界
• 高塔：提供登高望遠的人造建築，標誌陽物理體
觀
• 遠視界：預言，在鑑往的基礎上知來，根據過去
的經驗判斷尚未發生的遭遇
其不
實分
只青
是紅
濫皂
好白
人的
好
意
Psyche traveling through
the underworld
女為悅己者容
• 有限人生承受不起
無限劑量的美容霜
• 賽姬不由自主退回
少女情懷的愛美意
識
• 經歷失敗以成就完
整的人格︰伊南娜
的自知之明
愛神喚醒睡美人
「死亡般的睡眠」之美︰
生命只有在時間停止時免於老化
睡美人母題
• 完美與完整之別︰神話樂園完美卻不完整，
因為沒有陰影，沒有時光，沒有誕生的過程，
沒有死亡的歷程，所以不會有重生
• 從空間意義的幽冥世界，進一步深入意識的
最底層︰心理意義的沉睡狀態
• 心理時間在睡眠時停止
• 以前是肉體經歷虛擬的死亡，如今是心理經
歷實境的死亡︰為心靈的蛻變預作準備
神界醫美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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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名︰冥后牌美容霜
成分︰瞌睡蟲
價格︰免費
產地︰西洋古典神話專題
睡眠是人生的安息，沉入睡鄉則時間停止運行
深度睡眠是養生美容的的聖品，永眠是青春永駐的
秘訣：睡美人長保青春的秘訣
• 冥后在陰間（＝潛意識＝史前時期＝沒有時間的世
界）因為時間靜止而表青春永駐：死亡永保青春
• 冥后之美來自安眠：幽冥世界沒有光，沒有時間
周
夫
主
婚
Francois Boucher (1703-1770), Le Mariage de Psyche et de l'Amour
(1744, Rococo style), Musee du Louvre, Paris
還是
是靈
尋魂
得重
真生
愛而
而後
後尋
靈得
魂真
重愛
生？
？
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
Le ravissement de Psyche (1895)
賽
姬
體
嚐
真
愛
魂
出
竅
美
神
與
美
人
大
合
解
Batoni, Pompeo Girolamo (1708-87, Italy)
based on the story of the wedding of Cupid and Psyche
擺「
脫愛
神樂
性」
頑獲
心靈
「魂
成加
人持
」
Jean-Baptiste Greuze, Psyché couronnant l'Amour (1785-1790) . Palais
des Beaux-arts, Lille (Greek Mythology Link: Psyche Album)
修成正果
• 愛情的結晶︰歡樂 ＝ 榮格分析心理學所稱
的阿尼姆斯
• 阿尼姆斯的孕育成形 ＝ 陰性意識的發展臻
於完整
• 愛情世界的第一個現代人：徹底世俗化的
社會，只有在愛情的天地還有可能體驗天
神附身，賽姬率先經驗到浪漫情懷
六、結論
• 賽姬的追尋隱喻靈魂追尋真愛
• 透過覺醒的意識建立深刻的個體關係，終
於發現「愛樂」
• 新舊時代的兩位美神達成和解意味著賽姬
的追尋之旅也是她重整人格的過程，在追
尋失落了的那一部分自我
• 陰性追尋母題的第三個面向︰透過愛情界
定完整的自我
豐何結
富以論
的見性
現得的
實神提
意話問
義故︰
？事
蘊
含
Eros and Psyche, c. 1560
Niccolò dell'Abate
(Italian, c. 1509-71)
但愛
是是
陰促
陽使
有人
別樂
。於
試改
申變
論自
其己
義的
。動
力
，
「
單
一
神
話
」
如
何
有
助
於
瞭
解
賽
姬
的
故
事
歷險的呼喚
濟世妙方
陰陽關
逃命
貴人相助
聖婚，封神，盜靈物
七、陰性追尋的結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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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陰性追尋共同的旨趣：追尋完整的自我
神話世俗化與小說化
追尋的舞台從神話世界轉移到現實世界
典範的轉移︰
追尋的目標從自我的陰影經母女的聯繫轉
為失落的真愛
陰陽殊途追尋道
• 陰性追尋在婚姻與豐產所界定的範圍之內
尋找失落的自我，藉以奠定安身立命之道
• 陽性追尋在戰爭與王權所界定的範圍之內
擊敗競爭者，藉以奠定個人的名譽與榮耀
• 追尋生命的完整 vs. 追尋事業的高峰
• 小敘事 vs. 大敘事︰陰性追尋透過人格重整
創造完整的自我，陽性追尋透過個人成就
穩定社會秩序
• 追尋的結果︰英雌在週期性團圓與分離的
前提下舒解死亡的壓力，英雄在英名不朽
的前提下接受死亡的定命
綜合座談
• 關於陰性追尋的結論是否反映性別刻版印象？
• 〈丘比德與賽姬〉隱含哪些神話、童話與小說分
別具備的特色？
• 丘比德看上眼的就要定了，這是「愛」嗎？這種
心態透露何種意識形態或性別成見？
• 維納斯和賽姬的關係不是單純的婆媳衝突，箇中
道理何在？
• 由於丘比德的爺爺插手其事，故事以喜劇收場，
這當中隱含什麼樣的心理、倫理與社會意義？
• 試比較賽姬和珮塞佛妮共有的搶婚經驗。
• 阿普列烏斯在《金驢記》當中穿插〈丘比德與賽
姬〉的故事，或者說把〈丘比德與賽姬〉嵌入
《金驢記》，有什麼作用？
謝謝各位滿足的神情
預祝期末報告書寫愉快